童年的美味：胭秞

文

凌波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她熟悉的特定的生活场景。我的童年场地分为两大块：姥爷的乡村和父亲的小镇。这两大部分又分为几个小场所，姥爷那里是打麦场，磨坊，村中央洗青草的大湾，村前明镜似的大坝，村东宽阔的五龙河，西南岭墓地、酸枣丛。父亲这边则是牌坊街，小康河，南园，自家偌大的后园子，这些童年玩耍过的地方，总有草木萌发，花开花落，那无数有名儿无名儿的草棵陪伴了我们的童年。

野草是大地肌肤最为柔软迷人的组成，在这些起伏摇曳的野草中间，一颗颗黑亮的眼睛时隐时现，那深邃的色泽与气味吸引着孩童去追逐、去捕捉。这一枚枚诱人的果实就是胭秞。

胭秞的植株像棵小树，“树”型很漂亮，茎直立，枝枝杈杈的安排仿佛造物主的神工，有种让人看了说不出的欢喜之情，叶子深绿，它是茄科茄属植物，有点儿像茄子秸，又比茄秸生的俊美丰富，它夏天开花，白色的，伞状花序，花瓣娇俏，黄色花蕊像特别微小的烛心，这小花也是俊美的，只是孩童总忽视掉它的花开，目光瞄准了它的果实，开初绿绿晶莹，像猫亮亮的眼睛。这个时候的果实，母亲叮咛千万不要去摘食，会中毒昏迷。

及至深秋，浆果才会成熟。那深郁的紫，完全是日月风露滋养的宝物，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粒胭秞的甜润，是每个孩童叩响幸福满足的密码。它太美好了，世上没有哪一种浆果比得上胭秞的甜香。

通常我们所看到的胭秞都不是群居，道路两侧或废弃的房屋，田间地头，冷不丁就会立着那么一棵，将近一米高，结果实的方式如同樱桃，三五棵凝在一个蒂把上，通体油亮，它们，那些成熟了的果实，像袖珍版的紫葡萄。

当然了，我们小时候不知道它还有个大名叫龙葵，小时候认为一切都是天定的，它叫“胭柚”也是天定，就像地黄叫“甜布妞”，蒲公英叫“婆婆丁”，合欢树叫“马樱”……这些植物名字都是天定。我查了查，龙葵有好多个乳名：黑星星、野海椒、天茄子、野伞子、狗钮子、七粒扣、野葡萄、苦葵……只有在我们的平原小城，龙葵才叫“胭柚”，最接近胭柚的一个乳名是“悠悠”，来自东北，东北还叫它黑端端，满含着怜爱。

胭秞是个慢性子，别的草都开过花了，她才慢吞吞的醒来，在苍耳的旁边舒展开腰身，这个时候的嫩叶可以吃，不过得焯熟了吃，也可以用它打蛋汤。小时候很少有水果吃，我们却能从饱含了甜汁的胭秞里品尝到浆果的天然芬芳，这样的美味，又怎能不深深留在记忆里？

最近一次看到胭秞，是在一次采风活动中，它长在菜园的边上，还没有挂果，张爱华惊喜的嚷：“胭秞！”路遇童年的野草，让同行的文友都兴奋起来，纷纷讨论起各自童年摘胭秞吃的经历，吃的满嘴黑紫，还不解馋，竟把整棵胭秞拔出来，扛回家慢慢摘着吃。

胭秞有治疗疮痈肿毒、皮肤湿疹的作用。《本草纲目》里说：“龙葵，言其性滑如葵也。”可清热解毒、散结，治疗咽喉肿痛，配土牛膝、筋骨草、大青叶。内服配地丁草、野菊花、蒲公英。都是寻常野草。

最近跟朋友聊天才知道胭秞还可以酿酒，经发酵、压榨、调配而成的龙葵酒，色泽及营养都不错，而龙葵酱则具备调节神经、解疲劳、去虚热的功效。可见这世上所有的草，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如果你想从记忆深处打捞童年，胭秞是最诱人的秘密小径。童年的苦日子衬托出胭秞的格外甜美。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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