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湖湿地观鸟

文/汪翔

一

网湖湿地在长江南岸、阳新县城东面，系沉溺河谷出流受阻经积水而成，主要由网湖、猪婆湖、宝塔湖、下羊湖、绒湖、赛桥湖等组成，是典型的淡水湖泊泛水沼泽湿地，具有独特的湿地气候。湿地水位17.00m，长9.2km，最大宽5.4km，平均宽4.6km；原有面积80.9km2，经围垦后现有面积42.3km2，蓄水量1.57亿m3，是鄂东南最大的湿地保护区，是具有国际重要意义的湿地保护区，已被列入《中国湿地保护行动计划》，为中华重要湿地。保护区的自然资源十分丰富，拥有湿地维管束植物种，浮游植物47种，浮游动物34种，底栖动物30种，脊椎动物种，其中鸟类种，被誉为“湿地水禽遗传基因保存库”。是国内最大湖区中华绢丝丽蚌优势种群繁殖区，有长江以南中小型湖泊越冬种群最为密集的特色种群。保护区内有国家重点保护鸟类32种，省级保护鸟类有41种。进入冬季，一平如镜的湖水，寒风吹拂下荡起一圈圈涟漪，湖面被一层薄薄的雾气覆盖，呈现一种朦胧迷离的美。天水相接，如梦如幻，仿佛是天上仙子的裙裾在飘摆。太阳缓缓升起，轻雾慢慢散去，黛色的远山，静影映湖。不时有各种鸟儿从山林里飞进飞出，它们欢叫着。向山一隅的水域，已有一群水鸟在嬉戏，时而在空中盘旋，时而矫健的俯冲湖面。有两只在高空飞行的鸟儿本是远远相隔的，突然在同一时刻朝着湖中同一点俯冲，翅膀飞速掠过水面，又猛然变向，像箭一般飞上天空，那高超的飞行特技让人叹为观止，那巨大的V形弧线也定格在空中，就如喷气式飞机飞过长空。在一丛丛蒲草之间，有数百只红白相间、头戴黑色凤冠的水鸟在轻灵地嬉戏，脚踩着水面，溅起朵朵浪花。不远处，白鹭在浅水中悠闲地洗濯着身子，像绅士一般儒雅和矜持，有时用长嘴梳理羽毛，有时伸起长长的脖子在水中寻觅着。忽然有一只白鹭轻抖了抖翅膀飞上天空，接着又有一只飞上去了，更多的白鹭随之飞起来，洁白的羽毛在风中飘舞，敏捷的身姿划过的痕迹如玉带一般在天空中挥舞，于是，空中如下了一场暴雪。杜牧《晩晴赋》道：“白鹭潜来兮，邈风标之公子。”它们飞翔的姿势太优雅太美妙了，脖子随意向前伸着，翅膀轻轻扇动，长长的腿笔直地拖在身后，形成一个流畅的“一”字形，整个身体是那样协调，那样曼妙，像极了空中的芭蕾舞。在细浪腾动的湖面上，还有几只野鸭在嬉戏着，游弋着，不时将头扎入水里，好不优哉游哉。沿着一条观赏小桥走向湖面，顺桥而上有个亭台，站在亭台最高处，四面风景尽收眼底，寥廓云天之下，水域苍茫。头顶突然传来鸟儿的喧闹声，一大团乌云从空中疾速飘来，散开，降落湖面，是数千只鸟儿组成的方阵，它们飞翔，扑腾。过不了几分钟，又有一团乌云伴着喧闹声飞来，接着又是一团，再一团，辽阔的水面已有一小半被鸟儿覆盖，白天鹅、小天鹅、鸿雁、白鹤、黑鹳、白琵鹭、斑嘴鸭、灰雁等混在一起，万鸟欢腾，情形非常壮观。哦，这动与静的组合，这万鸟扑腾的云天，动静相生，静中有动，静中有声，仿佛使人听到了天外之音，与湖面吹来的北风浑然一体。通过望远镜，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十几只白鹤分散在鸟群中。羽色素朴纯洁，头上有一片红色的羽毛，就像戴着一顶红帽；长长的脖子上有一圈黑色的羽毛，像围着黑围巾，体态飘逸雅致，鸣声孤傲尖唳，如玉音铮铮，展开美丽的双翅，翩翩起舞，那修长的双腿，那优雅的舞姿，又胜过白鹭十倍。白鹤飞起来了，它的飞翔是诗和画的升华，脱俗而俊逸的身姿向着九霄翱翔，一会儿工夫，有四只白鹤已消失在太阳光影里。湖中数量最多也最为醒目的是白天鹅，粗略估测超过一万只，喧闹声也最大。偌大的湖面，湖面上的天空，是白天鹅最为广阔的舞台。它们在水面漫游，羽毛洁白如雪，浑身冰雕玉琢，如雪莲绽开，又如蓝天上飘动着的朵朵白云。颈子高高的，颈项柔媚细长，胸脯挺挺的。有时挺脖昂首，赳赳如同武士，有时曲颈低头，闲雅胜似仙子。它们嬉戏着，欢叫着，叫声响亮而沉静，是一曲曲悠然的天籁。它们引翅拍水行进，身子向前倾着，就像破浪前进的帆船，张开的翅膀如一张张的风帆，那对红掌就是船桨了。白天鹅飞翔时，排成“一”字形或“人”字形，那是怎样一幕翩翩的舞姿呀。空中不时有天鹅队列飞来，就像战斗机的方阵掠过长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突然在望远镜里看到，一只白天鹅离开群体，在湖面上婆娑起舞，湖水映着素羽、黑唇和婀娜曼妙的身姿，那绝世的容颜让人顿生此生夫复何求之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波潋滟的渚边，在北风中摇曳的芦苇丛中，我发现了一只搔首踟蹰的雄天鹅。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雄天鹅徘徊再三，终于勇敢的跳起了《凤求凰》的舞蹈，两只天鹅相对翩翩起舞，静如水中闲云，游曳在透明深处的优雅，动若雪花轻飏，飘舞直上九天，羽翼下藏着爱神的梦想，幽鸣中吟诵文人的绝唱。天地妩媚，湖水静美，一对白天鹅的爱恋，倾国倾城。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我想起了白天鹅的艺术经典。中国历史上，书圣王羲之最爱天鹅，天鹅是他的书法意象。希腊神话里，有她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世界名画里，有她美丽的倩影《丽达与天鹅》。舞剧《天鹅湖》里，有她媚妍的身姿，尤其是白天鹅与王子的双人舞，将完美的爱情演绎到极致。安徒生的童话里，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在鸟类中，据说白天鹅对爱情最为忠贞。一旦它们确定要开始一段爱情，便一生忠诚恒久，并且历经思念与寂寞的折磨，甚至生死的考验，终身厮守，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不仅仅是爱情的坚守，更是一种对信念的执着。无怪乎，白天鹅成了纯洁美好的爱情象征。白天鹅又飞起来了，我的心也在太空飞翔。云片里偶尔透出的阳光，引动着白天鹅的诗情。白天鹅是纯洁的代表，更是艺术家的诗意唯美化身。我多想化为一只白天鹅，在网湖，诗意地栖息！

二

假如没有网湖，假如没有得到保护的湿地，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这真是一种壮阔，一种大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网湖是一片没有开发过的处女地。那时候，水域非常辽阔，芦苇长得有几人高，密密层层，四周森林植被茂盛，湖中有岛，岛中有湖，野羊遍地走，野鸟满天飞，麂兔在湖边赛跑，野猪在芦苇中安家，大片大片的芦苇荡，一伸脚，不小心就能踩到鸟蛋。因为生态好，网湖湿地的狼群成灾，经常将家羊叼走，人与狼的斗争持续了好多年。后来围湖造田，过度开发，肆意捕杀狼、野羊、天鹅和其他鸟类，林木被砍伐，狼群消失了，野羊灭绝了，芦苇荡萎缩了，水草枯萎了，网湖变浅了，也变小了，湖边小纸厂、碎石厂、石英砂厂林立，大量的污水排入湖中，让网湖一度沉寂，北来的候鸟掠过网湖而不驻足，那一群群候鸟在湿地上空飞翔、盘旋、扑腾的场景消失了。幸好我们没有让母亲湖绝望，走过的弯路，做过的错事，现在都得到了纠正。在中国文化中，人与自然的和谐也称作天人合一，和谐美丽的生态、和谐互爱的社会、和谐愉悦的身心都是天人合一的状态，这是中华文化的法宝。当我们提出了“征服自然”“人定胜天”的口号，必然会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曾经迷失了很多年，终于找回了这一法宝。这么多年的努力，生态的好转了，鸟儿回归了，庞大的鸟群越来越多，湿地保护区的设立，让鸟儿重新找回失去的家园。特别在迁徙季节，万鸟啁啾，响彻整个网湖湿地上空，那种原生态带给人的震撼，是无法用文字去形容的。生命之美在于生命间的和谐。这些迁徙栖息的鸟群不仅仅属于我们，更是属于全世界。我们不仅没有权利伤害它们，而且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好它们。保护鸟类的生命，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生命；保护鸟儿的家园，也是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法国思想家史怀泽曾在《敬畏生命》中写到一件事：他在非洲志愿行医时，有一天黄昏，看到几只河马在河中与他们所乘的船并排而游，突然感悟到了生命的可爱和神圣。于是，敬畏生命的思想在他的心中蓦然产生，并且成了他此后努力倡导和不懈追求的事业。其实，也只有我们拥有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时，世界才会在我们面前呈现出她的无限生机，我们才会时时处处感受到生命的高贵与美丽。草原狮吼，深山虎啸，潭底游鱼，大漠走驼，长空排雁……无不丰富了生命世界的底蕴，我们才会时时处处在体验中获得“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道无不在”的生命顿悟与喜悦。又一群天鹅喊叫着飞来，湖面万鸟齐飞，我被这景象所折服，这一刻，我感觉心灵一片空灵，一片澄澈，心灵的翅膀飘飞起来，融入灵性的苍穹之中，任凭驰骋飘逸。面对无言的自然，我没法猜测她的心境，但我相信，候鸟一定是传达自然心声的使者。这自然之魂，便如广袤的网湖湿地的样子，接纳、包容、给予，让万鸟啁啾，万类霜天竞自由。如今的网湖湿地，珍稀鸟类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可以说，是湿地保护工作成效的最好证明。当地人告诉我，鸟儿过冬要大量吃食，尤其要吃苦草根和鱼类。特别是小天鹅喜欢吃苦草根，而网湖到处都是苦草根。一到冬天，小天鹅就成群结队飞来。它们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到网湖，除了鱼，更重要的还有苦草根。每年网湖湿地管理局都要组织人力向网湖投放百万尾花白鲢鱼苗。这些鱼主要用于净化网湖水质，同时也是肉食候鸟的食物源。为防止苦草被鱼群破坏，还要组织人力在网湖安插数千根竹竿，底部围网，保护亩小草恢复区。这些湿地保护工作，使网湖出现大片苦草，芦苇荡也日渐丰茂并扩大，生态系统越来越完善。网湖湿地的今昔，很好地演绎了人与自然、人与生态、城市与生态的关系，也再一次让我们领略到了绿色生态的终极魅力。祝愿生态的网湖，走向至美。

—END—

本期责编

王春树

作者简介汪翔,湖北阳新电视大学教师，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笔耕二十余年，在《人民日报》《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纪检监察报》《检察日报》《解放军报》《少年文艺》《散文百家》等多家刊物发表余篇文学作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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