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初晴叫杜鹃

王爱娣

农历三月廿四，谷雨。

谷雨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六个节气，也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谷雨是“雨生百谷”的意思，《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下而上也”，故而得名。

谷雨的到来意味着寒潮天气基本结束，气温回升加快，大大有利于谷类农作物的生长。这时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最需要雨水的滋润。所谓“春雨贵如油”，雨后多数草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生长。自清明以来，学校竹林里的竹笋开始陆续冒头。课间休息时，我常与同事结伴去探幽，有一次我选了根个头同我一般高的竹笋合影，一周之后当我再次找到那根竹笋时，它已长到了我无法企及的高度。

谷雨时节皖南正值茶季。茶叶采摘跟节气有关，清明节前采摘的叫明前茶，谷雨时节采摘叫“谷雨茶”，传说谷雨当天的茶喝了会清火、辟邪、明目，所以每到谷雨，即便天气不好，人们也要上山采茶来喝。唐人诗句“枪旗冉冉绿丛园“就是描写谷雨时一芽一嫩叶的春茶冲泡开的景象。过了谷雨，茶叶的价格便江河日下。乾隆皇帝有一首《采茶歌》，其中有这样四句：嫩荚新芽细拨挑，趁忙谷雨临明朝；雨前价贵雨后贱，民艰触目陈鸣镳。今年受到气候影响，气温偏低，茶叶出芽比较慢，清明前茶采摘时间大为缩短，导致明前茶产量下降了不少。

从柳细风斜的春之初到，到桃之夭夭的春之灿烂，再到绿肥红瘦的春之将去，我一直在运河上行走。我在运河上迎春，又在运河上送春，说这话貌似有些矫情。“迎春送春是说说的，春天又不是一个人。”这句话是木心说的，木心真是个可爱的人。

今天出门时，雾还没完全散尽，它们调皮地在群山的腰间系上了一条淡蓝色的飘带。远山的山顶已有阳光朗照，路边的小山坡上则多怒放的红色杜鹃，有零星紫藤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天上的白云倒影在水中，仿佛水底夲是白云生处。蝌蚪们纷纷挣脱?状球卵，摇着黑不溜秋的小尾巴往河里疯狂游窜。西方谚语有“四月流水大如瀑，青蛙蝌蚪共沉浮”之说。

大地像是被施了魔法，成片的蜿豆花芬芳灿烂地盛开着，有几只斗毛眼蝶在地头翩翩起舞，上下翻飞。路边青草上的露珠闪闪发亮，黄色槐花开成一串串铃铛，有风吹过时，你似乎可以听到叮咚作响之声。紫色的泡桐花也开了，花呈漏斗形，像一个个小喇叭，远远望去，高大的泡桐树满树紫花，蔚为壮观。苦荬菜明艳艳的，她们绽放得欢天喜地，在运河上黄成了一大片。筋骨草毫无章法地开着白花，怎一个乱字了得？野芝麻也正值花期，有黄蜂紧挨着白花打旋，忙得不可开交。蓬蘽则一边开花，一边结果。还有那顶着一簇簇紫红刺球的蓟花麻头，三五成群在一旁互相逗乐。我惊奇地发现竟有一棵鼠麹草谦虚地掺杂其间，端庄矜持，不卑不亢。之所以叫鼠麴草，是因为它的叶子毛毛的，如老鼠的耳朵。很多地方用它来做粿或糕。只是这种草在运河上很罕见，运河上多的是艾蒿，我们这里多用艾蒿做粿。

迎面遇见一个退休的同事，她正推着自行车在走，自行车后座上驮了一竹篮衣服，她这是要去河边浣洗。她先认出了我，客气地招呼我，我们聊了几句，临别，她热情地邀我有空去她家坐坐，我愉快地答应了。这个同事跟我是老乡，我认识她时，她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很多，而今她的孙子都已上幼儿园了。年华易逝，没有人会年轻很久的，就像这“短脖子”的春天。

几只麻雀正在享受阳光和清晨露水的沐浴，它们就站在河岸灌木上，神态自若，举止优雅。一只红嘴黑白长尾鸟停在乌桕枝头鸣叫，见我举手机，“叽”地一声振翅高飞，轻捷的身子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远处有几声鸡啼，近处有繁密鸟鸣。快乐的音符在运诃汩汩流淌，最简单的曲调总是最快奏响心灵深处之泉。此时我的身体被春风轻抚，我的心灵被河水洗涤，身心都有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我想占有，有哪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谷雨初晴叫杜鹃，鸣声清澈响亮，二声一度，你听——

布谷，布谷。

王爱娣,有笔名杨柳风、午后等，安徽泾县人，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喜静，爱自由。爱草木，爱摄影。文字散见凤凰读书等网络平台以及《中国经济导报》、《皖南晨刊》、《清明》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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