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梭罗著梁枫译文化发展出版社

蔓越莓

CommonCranberry

蔓越莓究竟何时“成熟”,恐怕是个未知数。在霜侵之前,也许从未真正成熟,也从未停止生长。直到被秋霜软化,色泽转为深红之前,蔓越莓是不能生吃的。某些地方的蔓越莓,八月六日色彩已浓重饱满,有些年份为防霜打,九月一日前就有人用耙采摘了;直到九月二十四日,还见有人耙摘。但通常收获的日子是九月五日到二十日。

七月中,青绿色的浆果大小如豌豆,提醒我季节之渐进。八月上旬,蔓越莓的脸蛋儿开始泛红,尤其是长在干燥的高处或草场边缘沙地里的,不久后即出落得十分美丽,看得人目不转睛。有些已然是通体红透,像涂了清漆的樱桃木。

八月下旬,蔓越莓常遭霜打,植株会蔫掉。此季又易逢水涨,蔓越莓被水淹后变软易腐烂。有人认为,其受伤程度取决于水温。我揣度着,在某些地方,水造成的最大伤害是令蔓越莓无法成熟。有时当耙摘已开始,水位依然很高。人们把蔓越莓带回家,摊开晒干,顺便把腐烂的挑拣出去。

九月中旬,我在本地的河流中上溯时,见人们不是在晒干草,而是在沿河一路耙蔓越莓。持耙的人面前放一只篮子,耙下来的蔓越莓便落入其中,手推车放在身侧缓慢前行。远处有人蹲在草场上,用手摘下蔓越莓。大概是女人和孩子们跟在身后,捡拾前面的人遗落下来的零星的蔓越莓。

梭罗文集11卷Cambridge:RiversidePress,

梨形的蔓越莓并不罕见,有人认为它与圆形的不是同一品种。我曾见过某人在自家屋里的蔓越莓中将这一特殊品种分拣出来,认为这种更好,要单独摆放。红色格外暗沉,被色更浅、质更硬、状更近于椭圆形的甜石南花萼或加拿大李子陪衬着。据那人说,这些蔓越莓不与别的蔓越莓长在一处。

年秋,此地的草场被罕见的大水淹没,无数已被耙松的蔓越莓被水冲走了,背风一侧的河岸堆满了蔓越莓,混杂着乱蓬蓬的青草和野草,还有无数跳蚤。十一月十五日,我划船经过这草场,只见河底的枝蔓上结满了无穷无尽的蔓越莓,堪称一景。

同年十一月二十日,我才第一次体验了耙蔓越莓。那天泛舟河面时,忽见一只破损的耙子正漂向海里,我急忙把它捞上来,见草场背风的河岸都被蔓越莓染红了,中间夹杂着些干草,从十五到二十桨远处都看得见那色彩。我装了满满一船,还混有干草、河水等,要把蔓越莓分拣出来足足费了好大力气,后来我又去了一趟,统共采到两个半蒲式耳,拿到波士顿去卖了四美元。

从河水中用耙子打捞出蔓越莓,令我对构成水草的物质十分了解。有相当多的干草,即草场上折断了的青草和蔓越莓叶,中间还有筋骨草形状的小蚯蚓,中等个头儿的黑杜虫,以及被麝鼠咬过的黄百合小小的根,有时还有青蛙或是花背小乌龟混迹其间,而在这一切之上,又点缀着活蹦乱跳的无数跳虫。亏得有这干草以及凡此种种,我才能把蔓越莓耙到船上。

我发现,采蔓越莓的秘诀是要在发洪水期间,大水将退未退之时,风已将蔓越莓吹上岸;随后选择最茂密的地带,一人用大号的粗糙粪叉压住漂浮的草和其他夹缠的海草,另一人用普通耙子把蔓越莓和干草耙到船里,留下适量的干草以正好托起蔓越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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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险些做了蔓越莓投机商。因谋生艰辛,又常去纽约推销铅笔,我考虑把蔓越莓卖到纽约去。经过波士顿时,我顺便去了昆西市场打听蔓越莓的价格。一个商人带我到地窖,问我想要湿的还是干的,给我看了他的存货。我令他相信我想要的数量可能不少。卖家们很兴奋,也许还把价格哄抬上去了一阵子。然后我又去纽约邮船那儿打听,行家们告诉我蔓越莓在甲板上敞篷和扎口的运价,即湿或干的运价,其中一人很想得到我的生意。当我到了纽约(我很谨慎,第一次并没带着蔓越莓去),以买家身份去了几家市场,发现“最好的东部蔓越莓”的卖价竟然比在波士顿的买价还要低。

三十年前,有一次我在梅里厄姆草场摘蔓越莓,忽见男孩子们称之为老福斯特的那人叫嚷着过来抓我。十二岁的我拎起桶,和其他男孩一样动作敏捷,一溜烟儿跑开了,远远把他甩在后面,但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追;但我飞身翻过了墙,在镇子里房屋中间躲闪,直到他再也找不到我。我这才知道,原来蔓越莓是私有财产。

在《加拿大地理勘测,,,:尼皮辛湖》中,有这样的描写:

一个印第安人告诉我,他和他的家人,即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天中不费力气就能摘到四五桶蔓越莓(没说是哪一品种),拿到什巴阿玛明集市上每桶能卖五美元;唯一阻碍他们多赚钱的就是小木船太小,一次装不了那么多,而结冰前的季节又太短。

十一月中旬,有的蔓越莓还未熟就遭霜侵,我再次发现,在草场中边走边吃几粒蔓越莓颇为惬意。能吃得出春天的蔓越莓那清新欢喜的味道。倘若水位较高,蔓越莓此季则多被冲上岸了,或许能称得上是真的熟了。有时在十二月间,我也会发现些蔓越莓,很硬而未遭霜打。虽然不少已经腐烂,但大多只是在湿冷的空气中熟透了,更为香醇,在这最好的条件下得以保存整个冬天。我们乡下人更喜欢这些春天的蔓越莓。

下霜之前草场上发一场大水,有时兴许是值得的,会令蔓越莓更丰硕、更新鲜,并得以保存至来年春天。

早春三月,河水还来不及解冻,草场的雪还来不及清理干净,有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寻点刺激胃口的东西了,他划着船来找这沙拉或酱汁,以唤醒一冬沉闷单调的味觉。这猎手至少须确保没有麝鼠出现。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有人无疑都在焕发生机,并努力跟随季节的脚步,品尝这健康的、土生土长的酸味,连青柠汁也难以与之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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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发展出版社,

在马斯克特归德草场上蔓越莓就是我们的沙拉酱和醋味汁。我总记得生吃几颗,哪怕仅仅是为了适应水土。不久即逢春日水涨,风将蔓越莓吹至草场与河岸边,还混杂着河中水草,这些蔓越莓,以及被冻起来的那些,就被孩子们摘下来,按夸脱去卖了,鸭子则扎进水里,朝北方游去,寻找藤蔓上留存的蔓越莓。

春天,我们渴望的恰是蔓越莓的酸味。在任何餐桌上吃到的糕饼都没有这样清新爽口、心旷神怡的酸味,这味道几乎是把一颗心托付给你,让你勇敢去体味这世界,振作精神,就像在春天的草场摘下的蔓越莓一样。它斩断了冬日的迟钝,如今你尽可以不蘸任何调料,只吞下这世界的又一个年头就好。

即便是感恩节的桌上的蔓越莓,较之此刻也未免索然无味,因其失去了春天的气息和美丽。蔓越莓只有在水中方为最美。在市集上,在船舱里,人们问你要干的还是湿的,是露天运输还是包裹起来运输,殊不知唯一能盛满蔓越莓的湿木桶,却是春日里被大水漫过的草场。我记得曾有一个小男孩,据说是因为吃了岸边太多的蔓越莓而死,但实际上,他若是一生中天天都能吃到蔓越莓,大概就不会死去了。

当我在海中航行,经过草场时,总是抛锚停留一会儿,向两侧眺望,常见远处有耙下幸存的蔓越莓,深深埋在我的船的龙骨下面,上千粒亮红的蔓越莓,其藤蔓竭力向上伸展着,此乃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只要你能悄无声息地再次找到这里。

我曾在鳕鱼角的哈维治镇和普罗维思镇见过大片整齐的人工种植的蔓越莓,有的一块就有十到十二英亩大。种在池塘或湿地边重建的草场上,运来刚好够用的沙子垫高些,高出水面几英寸,植株就种在粗糙的白沙上,直直的几垄,间隔八英寸,中有苔藓等物,很快便长成同一高度,绿油油的,十分清爽而醒目。

有一次,我险些做了蔓越莓投机商。因谋生艰辛,又常去纽约推销铅笔,我考虑把蔓越莓卖到纽约去。经过波士顿时,我顺便去了昆西市场打听蔓越莓的价格。

……

我记得曾有一个小男孩,据说是因为吃了岸边太多的蔓越莓而死,但实际上,他若是一生中天天都能吃到蔓越莓,大概就不会死去了。

——梭罗|梁枫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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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果》精装皮绒梭罗著梁枫译文化发展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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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作者:DariaKhoroshavinabehance.net/barelungs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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